25执一息灯火/御驾亲征/重楼离去/女帝遇险/神魔消亡开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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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乎重楼意料的是,景天固然判断出他非是凡人,接下来却并未追根究底。 等等,好像也不怎么奇怪? 他看了看怀中习惯性闭目养神享受按摩的女帝,心想似乎轮回越多,景天能保留的信任本能就越多。 “怎么停了?”宫内名分定下来之后,争宠之风好转了不少,她便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朝堂上。 打击世家,治理吏治,震慑异族。 要做的总是很多,景天乐在其中,一日往往到了傍晚才有空休息。 本来嘛,根据朝事,她该多去勋贵、朝臣、世家之子处,看看书画、听听瑶琴,最好是宠幸几个,权作安抚。 但重楼不愧是宫里唯一不是凡人的,明明人间衣食住行发展很好,传承悠久的家族总有些不传之秘的内厨秘方,却怎么都不如他动手所做的符合景天口味。 所以,她大多数情况下会来红毛处,重楼也总能照顾地得心应手。 “难道,白日又有谁来找你讨教了?”景天含着笑意问道。 重楼从来不会向她吐苦水,但各宫明里暗里想从他这里要走他下厨的方子,她可是知道的。 开始他们只以为是西域秘方,就只是派宫侍以利相换,后来确定重楼真的次次亲自下厨,才不得不亲自前来。 这就端看谁拉的下脸了。 “一点小事。”重楼回过神,指尖按压的力道再无停顿,嘴上淡淡道:“已经全部打发走了。” 景天好奇地看着他。 坐稳帝位后,她对宫里还是管理了一番的,各宫都安插了眼线。 每日去后宫前,景天都会翻一翻近日消息,确定今天准备前去的宫里,其主没干什么让她不快之事,才会动身。 唯独重楼这里,她不怎么提前看手下人禀报的消息。 “没打起来。”重楼莞尔一笑,刚好做完一轮按摩。 他俯下身,吻上景天闪闪发亮的双眸之间:“你在外面可得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收好,不然等着被谏吧。” “哼。”景天挑了挑眉,不以为意道:“从谏如流可不是朕的风格。” 她兴致勃勃说道:“朕马上就要干一件肯定会被满朝文武大呼不可的事情了!” “……你是说御驾亲征?”重楼无奈扶额。 景天眸色一沉,陡然看着他:“嗯?!” “女娲后人说的。”重楼实话实说:“你该不会觉得,你不在宫里,我还能留下吧?” 不过,女娲让小蛮亲自来,把“滚蛋”通知地那么温柔,就是魔尊也不好意思说“不”了。 但重楼承认,要是景天不在宫里,他还要应对四面八方的试探找茬,十有八九会哪一天就暴起了。 “值得女娲后人亲自走一趟,你果然不是什么一般妖魔。”景天了然了重楼言下之意,决定御驾亲征路上给蜀山写一封信问一问。 之所以不问女娲庙,自然是因为女娲后人来无影去无踪,主动来见是极少数,想派人去找就太难了。 “哼。”重楼轻哼一声,没有否认。 景天又问:“宫里你准备怎么做,装病?” “不用你管。”重楼也不是没脾气的,这些日子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气,此刻得知景天真要离开许久,更无异于火上浇油。 景天听出他的怨气,唇角的弧度倒是更大了几分。 “哼哼。”她倾身趴在重楼的胸膛上,倾听着平稳的心跳声:“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更好看。” 红毛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、默默服侍,景天莫名觉得违和。 有时候欺负狠了,被那双连眼角都润红的血瞳幽幽望上一眼,她汗湿温热的后背还会无端发凉。 “……哼。”重楼响亮地嗤了一声,翻身睡到了一边。 景天似乎并不生气,只是轻轻挨了过去:“不管我这深宫大院再森严,你都能来去自如,对吗?” “自然。”重楼回眸悠然颔首:“不过,我会注意,在你回来前赶回。” 景天闭了闭眼睛,把他搂紧了:“好,等我回来。” 再强的妖魔,只要来了人间,接近了人皇,就注定会被限制。 她会找到办法,让他再也走不掉的。 “嗯。”重楼仿佛没发觉景天一瞬间阴沉的气势,也随之阖上了眸。 但他后来隐身站在城墙之上,瞧着舌战群臣而胜的女帝率兵离开时,其实是很期待她会做些什么的。 可此后的人间纷争,在景天回来之前,重楼再无插手。 无论是世家大族、不轨朝臣的反扑,还是远征至此的白肤异族,归位的魔尊都只在魔界投来淡淡一瞥。 “哼。”鳞片所化的分身尚在宫内,被排挤被打压被为难,也吸引不了重楼更多目光。 倒是终于迎来假期而疯玩一阵的魔将回来时后喜极而泣的表情,惹得魔尊颇为羞恼。 “你高兴什么?”重楼坐在空荡荡的案几后,扬起了下巴。 魔将深深吸了一口气,说出一句让他被魔尊当场踹出门的实话。 “这么快就处理完堆积的魔务,您果然是欲求不满化为动力了……嗷!” 整个魔宫都震颤了一下。 女魔神刚巧来拜见总算回魔宫的魔尊时,便瞧见素来冷峻孤高的尊上脸庞微微泛红,那眼神是被点破心事的羞赧恼火。 “尊上。”她不由自主一怔,垂眸时掐紧了手心。 好在反应够快,女魔神张开手掌,用灵力将破了个洞的墙壁修补复原。 “属下有事禀报。”她不再抬眸去看那刺眼的一幕,只快速报出最近的麻烦。 溪风为水碧迟迟不归,首席魔将实力有限,其他魔神多有推卸责任,只肯管最浅显的公务。 唯独她受魔尊恩惠颇多,只得默许了首席魔将分来更多奏折。 “虽然飞升到我魔界的魔修本来就不多,但这些年不知为何,更少了。”女魔神头疼道:“属下怀疑,除了我们这儿,神魔之井连接的三千界,敖胥之前也利用传播的道统,对魔道传承进行了焚毁。” 重楼若有所思:“你多派些精通空间之术的去查。” “是。”女魔神拱拱手,离开魔宫去安排了。 再说景天,女帝御驾亲征当然不是一时兴起,正如她争夺皇位的本心,除了不愿屈居人下的骄傲,也有重担加身、我负世人的责任心。 “轰。”金色巨剑化为龙影,若有神魔在此,必会发觉此乃人间龙气所凝,如今竟被女帝如臂挥指。 但此地被人族血气淹没隔绝,神魔两界暂且不知。 此时,光影破碎成细小齑粉,连带着令普通士兵头晕目眩的嚎叫消失在原地。 “陛下万岁!”久被困扰的军民大为震撼,纷纷跪倒在地上。 从上任皇室破灭,此地就不得支援,无数名将在朝堂倾轧之中以各种罪名被贬谪,实际上都到了此处。 就连朝堂之上,除了皇室,也只有极少数勋贵世家知晓。 他们因此付出太多的心血,血脉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,方将这等异常强行截流在无尽荒漠之中,不被世人所知,也不再造成异样的死亡。 “不必多礼,今日之后,再战应要好几年了。”景天收回龙气,红润的面庞泛上点点苍白:“开战之前免赋税,好好休养生息。” 她消耗过度,但精神很好。 “如何轮流回乡探亲,可自行安排。若举家搬迁至此,亦享受同待遇。”女帝一出生,便在女娲一脉例行测试中显现了龙气天赋,是本代皇室子女中知道最早的。 她对于父皇没把皇位直接传,而需要自己去争去抢,倒也没多少怨念。 因为景天心知肚明,父皇明知道她起了夺嫡之心却没有阻止,便已是默许,甚至在她表现越来越出色后,等于放弃了其他子女。 “谢陛下。”欢呼雀跃声响起,而景天含笑勾起耳畔凌乱长发,有点嫌弃地翻了翻。 都是血腥气,黏在一起了,想沐浴。 可惜,红毛不在。 她浸泡在温热的浴桶歇了歇,又爬起来写了一封信,直到深更半夜,才换上戎装去城楼巡视。 远处那片阴郁空无的地方,不再漫上乱七八糟的光影了,但总有鬼火隔三差五灼烧、熄灭、再灼烧。 “陛下。”有军士在城门前行了个礼,对欲夜闯敌阵的女帝欲言又止。 景天挥了挥手,没有回头:“朕意已决。” “喏,你亲自去一趟蜀山。”她唤来暗卫,把用龙气封住的信笺交给他:“等有了答复,再送回来。” 待人走了,她笑着拍了拍守门兵士的肩膀:“怕啥,朕征战沙场多年,九死一生常有,今日大胜而归,这破地方倍受打击,怎能留我?!” 语罢,女帝纵马疾驰而往,似月夜一颗流星。 她消失在了空洞洞的扭曲地面上,而城内早被吩咐过,一应随其安排,丝毫sao动也无。 朝堂上,却有暗潮涌动。 只是迫于女帝威望、兵权,饶是有其他王室子抱着野心,亦不敢做那出头之鸟。 “噗通。”景天连人带马坠入虚无深海,渐渐沉睡了过去。 但她的意识极为清醒,还在一片光怪陆离里,寻觅到了线索。 那是若有若无的哭声,夹杂马蹄踏破城池的碎裂倒塌与刀枪剑戟刺穿人身的血溅三尺。 “求你……救救我……救救我们……”黑暗中,女帝睁开了眼睛。 她脸上有悲悯之色,伸出手,攥住了一缕又一缕虚无魂魄的执念。 女帝的意识便再次下坠。 长久不入轮回,命莲远离寒髓神泉,逗留死亡之处的魂魄历遍了风吹日晒雨打,最终随时光一道淹没在狂沙之下。 待无边怨怼汇聚在一起,又会造就出什么呢? 自然是天道也头疼的异常,是附骨之疽,也将成为灭世之初。 “扑哧。”血溅透了衣襟,景天猛地睁开眼睛。 铁骑的长枪利刀刺穿了她,是城破家亡的当日。 可是,剧痛之下,女帝仍然面色不改,完全超脱于鬼魂附身的影响。 哪怕她掐碎一方幻境,刚拯救了一个魂魄的沦落,就有下一个涌上来,无穷无尽,那双眼眸也亮得惊人,像是夜尽天明。 ‘阎罗死得实在太轻松了。’苏醒的飞蓬,或者说是景天,面无表情地想着。 他捏碎了一个又一个幻境,却又小心翼翼护着如萤火般徘徊在熄灭与强撑之间的无辜魂灵。 眸色依然温柔,但无可奈何。 强行挣开轮回前孟婆汤的效力,只能维持一时。 若找不到这无尽魂海的出口,就只好一点点耗光储存在魂魄里的灵力。 然后,旧伤复发,魂飞魄散。 “哼,我又哪是那些坐视不理之辈。”飞蓬哼笑一声,决定全力以赴,便再无任何克制地使出灵力,飞快破解着怨恨的幻境。 他永远不似大多数古神族族人,能坐视虽不相干的无辜者如待宰羔羊般死去。 三族之战时不行,现在也是,从未改变。 倾倒的城池极深处,死去的鬼差身首异处太久太久。在风干的尸骨下,有一枚可供越界的翳影枝。 “啪。”远在魔界,重楼瞧着莫名熄灭的烛光,心头无端生乱。 亘古不变的天道运转如常,但两界要道神魔之井所连接的无尽时空中,似景天今日碰上的惨状,还有无数个。 那已不是城池了,而是界。 一方方,一个个。 他们、她们、它们,都死得过于突然,破碎空虚的碎片中,还残留着神魔大战时,过于激烈而穿过缝隙消失的灵力。 这是怨念的坟冢,也将是神魔两族消亡的开端。